在龙川江畔低吟浅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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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川江风光 高登泽 摄
野猪箐古桥 高登泽 摄
□ 黄宝洲
在腾冲界头境内，龙川江洋洋洒洒，一去七十余公里，无论哪个时代、哪个季节，也无论哪个人，似乎都能和龙川江上的桥联系在一起。
我的老家在高黎贡山西麓、龙川江穿流而过的界头镇的一个小村子。这么多年以来，我始终认为，高黎贡山像极了父亲，顶天立地、高大挺拔，内涵深厚、心胸开阔;龙川江则是典型的母亲形象，爱美清秀、富态婉约，善良容忍、包容大气。而界头则是高黎贡山和龙川江精细呵护和经营的一个美丽富饶、和谐温馨的极乐家园。
从高黎贡山万千条山谷间流出的涓涓溪流，如母亲的血液般，充满着爱与温柔，孕育着这里的世代子孙。无论是在支流的河水里嬉戏，让欢笑相伴童年，还是坐在江边的石头上，让赤裸的双脚感知江水的冷暖，我都始终坚信，我身体里的血必定是这江水的一部分。要不，为什么每掬一口，都会让我对未来充满力量和希望。
大塘是龙川江的源头，最北端的一个村子叫大河头，其实就是佐证。江水出自高黎贡山顶上那皑皑的白雪，这圣洁的水，滋养了这里的一切，滋润着骄傲的人们。龙川江从这里走出去，沿途数千里。龙川江，龙江，瑞丽江(原来叫龙瑞江)，一个“龙”字，包含着一份驻守边关的英雄故事，更有山里人尊重大山、崇尚自然的豪放秉性。至于这江上的无数座风雨桥，更是与古道一起讲述着走出去的故事，沿袭着一份文化的坚守。
龙川江，就这样始终伴随着我走了又走，最终还是回到故乡。回望处，路途艰险，虽有太多的失意与错愕，但总被这江水的亲切洗刷，被这江水的柔情温暖。
老家门前的小河，叫落龙河，但我们都习惯叫它“小河”，而龙川江则被我们称作“大河”。那时，门前的小河是那么的温顺、柔美。和我同一年出生的孩子，在我们寨子里有13个。而小河，一年四季里，就成了我们这些孩子的游乐场。那时的我们是快乐的，因为有小河，还有大河的陪伴。
我纵情地回忆，回忆那些与你有关的细节。记忆中，那水，每一滴都是沸腾的血与陈年的酒，让我醉了又醉;那鱼，每一次想起都无法忘怀你游弋的姿态，以及世态变迁中的无奈;那桥，每一次来往都是满满的记忆，以及无法疏忽的每一个印迹;那人，每一次想起都是经年的往事，尽管不再年轻，却依然无法释怀。至于那事，每一次讲述都只是点点滴滴，喜然，也悲然。
四季里，龙川江的喜怒哀乐，都牵引着我儿时的梦。春天里，当白雪开始融化，苏醒的你便用盛开的鲜花装扮着裙摆上的每一个褶皱，把鲜艳的影子在江水里照了又照，将婀娜的花瓣在江水里洗了又洗。夏日里，你用欢腾的水告诉人们，这是一个忙碌的季节。你让在田畴间耕耘后休憩的老牛豪饮，让白天休止的蛙声在月夜里低吟高唱，让江岸上忙碌的身影整夜不歇。秋季里，你奔腾咆哮，用盛气洗刷着一切。桥梁被摇怕，庄稼进泥沙，道路没深水，村庄关鸡鸭。你在告诫这里的人们，不能只对母亲一味地索取，只有爱护才是最好的报答。冬天里，累了倦了的你，缓缓梳理着一年的得失，期待着东山顶皑皑白雪的来临。浓浓的江雾中，汉子们在捕鱼，用冰冷的水淬炼着雄性的体魄。你用无声的江风，吹弹演绎了千年的老话。
我喜欢与你有关的每个早晨和傍晚，喜欢与你割舍不掉的所有情节与细节。
孟春里，我无法停下奔跑的脚步，因为这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诱惑着沸腾的血液。于是，我们如约而至，轻拂你，清晨里江面上的那层轻纱;轻吻你，江边枝头上绽放的那片嫩芽;还有，村头炊烟里，慵懒的这片朝霞。枝头上，早起的杜鹃鸣唱着最清脆的晨曲;石头上，鸭子还在梦呓着最温柔的吟唱。江面上掠过的翠鸟是你的精灵吧，要不，怎么四季里每一个角落都有她闪亮的羽毛和灵动的身影。
傍晚时分，江岸村寨的炊烟再次升起，孩子们用喧闹搅动着时光。他们使劲地敲打着路旁的篱笆墙，惊得隔壁的大婶唠叨，入巢的劳燕绕梁。往往，这个时候我已经坐在火塘旁，看爷爷喝浓烈的雷响茶，听打日本的小调一遍又一遍地唱。门外粪堆火烤着的玉米已经开花金黄，一哄而来又一哄而散的伙伴已经不见了踪影，只有那塘炭火依旧在我的记忆中烧得很旺、很旺。
在腾冲界头境内，龙川江洋洋洒洒，一去七十余公里，无论哪个时代、哪个季节，也无论哪个人，似乎都能和龙川江上的桥联系在一起。撇开数十条支流不说，仅干流之上的桥，它们从历史的风雨中走来，在不同的时代和季节，演绎着许多不同的故事。故事，关乎悲喜，关乎收获，更关乎命运。找到故乡就是胜利。就我而言，龙川江上的风雨桥，更关乎情感的最终回归。
从高黎贡山雪山下的大塘开始到永安与曲石的交界处，几乎河两岸的每个村落旁边都有一座桥。在过去，河上依次飞架着大塘河西、周家坡、黄家寨、桥头水箐、顺和、成德、民福、永顺8座木拱廊桥，至于其他各式各样的大大小小的桥还有很多。
只是，我不知道，界头境内龙川江上如今仅存的几座桥还能存在多久，一年，十年，还是一百年?那些从建造起就矗立在龙川江上，历经几百年风雨的古桥，为什么在最近短短的几十年里相继消失?这难道不值得今天的人们深思吗?
龙川江，你的喜怒哀乐都与我有关，因为四季里花一样的芳香始终安抚着我曾经躁动的心。你的奔腾舒缓诱惑着我，总能在疲倦时让我找到归来的方向。
龙川江呀，在你的岸边，我无法不低吟浅唱;在你的怀抱，我无法不留恋梦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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