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水绿处木棉红
来源：保山日报 阅读：
□ 张天理
木棉盛开春又来。春节期间就在手机上刷屏，赶了岁寒春初的花季，在朋友圈里，一簇簇红棉，一个个笑脸，点燃了浓情似火的年味。赴一场木棉花的盛会，成了近几年来施甸人春节里的浪漫之约，木棉花下，唱响了春天最美的旋律。
我与木棉花的约定，可以追溯到它还没有在新媒体的推送中“火”起来以前，印象中的那一片红，是游子心中最美的颜色。对于曾经“江那边就有理想”的施甸人来说，木棉花是家乡和“江那边”的分水岭，“找钱到镇康，用钱出保山”，打工人过年要回家团圆，春节后又要再次离家，木棉花开放的渡口，见证了太多人的迎来送往。
渡口同样承载着我的青葱岁月。学生时代，每个春节过后，我都会坐上大客车，一路吱吱嘎嘎、风尘仆仆地来到渡口下车，要过到“江那边”和在外打工的父母团聚。每当来到渡口，零星的木棉屹立江畔，如阳似火欣然怒放，在平缓的江水面前放荡不羁。散花跌落在酥软的沙滩上，如一盏盏浓烈的鸡尾酒，我把它们拾在手中，饮出酒的姿态，“一杯一杯又一杯，年轻的心千杯不倒，感情的酒越喝越有”。身后两行深浅的脚印，是烙在江边的海誓山盟——明年我还会再来!扬手腾空把花抛向江心，直到小船上的艄公声声催促，才跨上甲板随小船一起贴着水面驶向对岸，感受那江面的浩瀚与水流湍急。
后来，有了桥，渡口被流畅的交通所荒废。只需坐着车，一溜烟就可以驶到江对面，不需要再在渡口做更多停留。但每次经过，我还是习惯性放眼江边，木棉花在车窗外一闪而过。视线通过碧绿的江面连接，形成一个巨大的跷跷板，人和花在拗着揽碓，我在这边，木棉花在那边。还是很熟悉的场景，艳艳的几树红，远在天边近在眼前。随着我驶向的地方，它在狂热地奔跑。
再后来，父母年纪大了，不再跑“江那边”，我也自食其力了。一段时间里，这条路在我心里慢慢荒芜，木棉花也只是一个似曾相识而又印象模糊的影子，就连梦里也不曾想到。老渡口的木棉花却年年岁岁仍在开放，竟成为一种“地标式”的风景，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游客来这里观光打卡。渐渐的，这些木棉花走进大众的视野，成为新媒体所推崇的“最美的风景”。
这几年，家人又去“江那边”做生意，这条路重新回归了我的视野。缘分就是这样，兜来绕去，不经意间，这条开满木棉花的路贯穿了我大半辈子的家庭婚姻生活，甚至是未来。平时来来去去，这如巨龙般绕山断崖、迂回缠绵的路，我熟悉到闭着眼睛都可以知道从哪里到哪里。每次出行，也都是木棉花开的季节，隔着车窗，那灿若云霞的视觉冲击藉慰着一路的舟车劳顿，沿途的木棉花如一粒粒糖，在我长长的生活离愁中加入了一点甜，让为柴米油盐酱醋茶所做的奔忙，变得不那么辛酸。
今年，又要经这条路送妻子出门，我特地带上相机，和老婆孩子一路走走停停。酒房乡一过，热地方特有的瘴气在大山上盘旋，突兀的山峰如大海上扬起的汹涌波涛，直逼眼前。车子穿越云层，迂回而下，慢慢与天拉开距离。路边萧瑟的芦苇在视线两旁激荡，连同远山近景，连成灰蒙蒙一片。冬天的余寒还在继续，春天却已在这一片灰色混沌中萌芽。跌宕起伏的灰色间，有一道巨大蜿蜒的绿，绿到一尘不染，一平如镜，这就是打黑江，如一条巨龙，连绵不绝缠绕在大地与群峰之间，酣畅淋漓地划分出世界里的天、地、水。春天的温暖，仿佛就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，天气开始变得有了温度。再往下的路边，就可以看到木棉花了。
远远望去，它们在苍茫的颜色中异常灼眼，傲然绝立于山脊之间，形成一抹亮丽的中国红。沿途的木棉花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样，没有三五成群，没有成片“织锦”，只是偶然掠过一两棵，没有规模，但是绝对让人惊艳。那种峰回路转眼前一亮的兴奋，是任何大规模景色所不能给予的。花和江一红一绿，独树撑乾坤、一江封天地，都是大自然的封神之作。
木棉花够硬，在荒凉中辟出一道道生命之花，彰显“世界以痛吻我，我要回报以歌”的洒脱。它们的气质是：屹立风雨中，笑傲沧桑、不屑恶劣、挑战自我、绽放生命。树冠高大威猛，花朵如烟花燃爆，似飞霞流丹，不愧是花之英雄。好像在我的认知里，还没有一种花被赋予这么多的“存在”，农耕时代老百姓叫它攀枝花，把它的果食剥出来雪白的瓤来做枕头，又软又有弹性，经久耐用，头靠在上面，驱除疲劳，养心安神;和平时代它是木棉花，花朵缤纷，点缀着大自然的美丽，装点着美好的生活，花朵可为食、可入药，是生活中的锦上之花;在面对困难时，它又挺身而出，成为英雄花，如沸腾的血液，似飘扬的红旗，鼓舞士气，绽放力量，向阳而生，成为民族精神象征……一路上，我浮想联翩。花开有影、花落有声从来不是惊鸿一瞥，我开始明白“英雄花”的意义，它的美可以定格永恒。
老渡口最终还是没去，我再次把许诺压入用木棉花做成的扁扁的书签。这一抹抹红会深深烙在心底，无论见与不见，它都在那里。想来年春天，我还要从这里一路穿越。到时，英雄花开，木棉依旧，春来无恙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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